艾林在夜晚的寒风中快速穿过冰雪神殿错综复杂的路径,朝伊凡的住处跑去。远处那栋小楼笼罩在一片幽暗当中。
当他登上小楼门口的台阶,推开那扇大门,看见里头空无一人的黑暗时,不由的叹了口气。“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他喃喃低语着,略显迷茫却又无比澄明的目光直透眼前这片黑暗的尽头。
三天后,涅尔格,夏日王宫
御前魔导师叶戈尔快步走入了一座偏殿,国王亚历山大正在这里会见朝廷重臣和各大贵族。
“陛下,中部地区迁移来的民众已经全部安顿在了空山城内,目前处于军事监管之下,城内情况基本稳定。”内务大臣格拉西姆汇报了这几日的成果,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他的老对手务军大臣加夫里尔。
加夫里尔确实遇上了很棘手的问题,谢顶的秃头上布满了亮晶晶的油汗。“陛下,”他用一方洁白的丝绢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望冬城传来消息说,三天前伊凡王子带走了麾下的四万骑兵。”
喀嚓!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战战兢兢看向国王。亚历山大把断成两截的鹅毛笔随手扔在会议桌上。“奥古斯特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要不是躺在会议桌上的那两截断笔,没人会认为他在发火。
加夫里尔的丝绢擦得越发勤了些,但是汗水仍旧止不住的涔涔而下:“他、他被伊凡王子打落了马背,现在正带着一身伤在指挥士兵和魔法师们加强望冬城的防守。”
“哈,”亚历山大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笑声,似乎不夹杂喜怒,却叫众位朝臣和贵族都瑟缩了一下,“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偏殿内陷入了寂静,加夫里尔冲叶戈尔打着眼色。这时唯一还敢开口替他说句话的也只有这位年高望重的御前魔导师了。
叶戈尔朝众人环视了一圈,人人表情各异,却不知这其中又有几分算计几分忠诚,但在战争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无力,他清了清喉咙,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道:“陛下,黑巫师和死灵大军已经在涅尔格附近出现了。”
偏殿里顿时乱了起来。亚历山大抬了抬一边的眉毛,从会议桌的另一头对着叶戈尔抛了个讽刺的笑容,似乎在说“瞧,这帮人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但是令叶戈尔大感兴趣的却是首相大人的表现。除了他跟亚历山大,也唯有罗斯切尔德还保持着镇静。
亚历山大扬了扬手,将混乱压了下去。“伊凡的骑兵现在在哪里?”他的问题令大部分人疑惑不解。
“殿下杀了奥古斯特派去的所有斥候。”军务大臣拼命擦着头上的汗水。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和他的军队现在在哪?除了那些黑巫师。对吗?”亚历山大提高音量问殿内的每一个人,他的目光从每张脸孔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神学院长的脸上。
罗斯切尔德站了起来:“院长大人,伊凡殿下可曾和您私下联络过?”
老院长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亚历山大:“陛下,伊凡王子本就是冰龙骑士团的团长,该怎么调动军队难道还不是他说了算?况且死灵大军当前,您让一个副团长牵制他的行动,不是给他徒增困扰吗?他就算把那个什么奥古斯特打死也不为过。”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引起一片大贵族的附和。老院长摸了摸嘴边渐近零落的两撇金灿灿的胡子,从方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渐渐找回了平日的语调:“萨沙陛下,依我之见,您该立刻下令将涅尔格和望冬城的作战指挥权交由伊凡王子全权负责,您只需要安坐夏日王宫,等待王子凯旋的消息即可。”
亚历山大按着头的两侧,一抬眼收到了叶戈尔同情的目光,然后他觉得头更疼了。这个时候,要是能躺在叶莲娜的怀里,让她柔软有力的手指给他揉一下该多好,如果再加上米利亚在一旁说上几句俏皮话就更妙了。
“院长大人,我和罗斯切尔德有着同样的疑问。”他放弃了拐弯抹角,“你不妨先回答了我们的问题,再提其他事情。”
老院长又露出那种伤心欲绝、失望透顶的神情。“如果是您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您好了。但是,萨沙陛下,我可以私下和您说点事情吗?”他苦口婆心的说道,“朝堂上总有些人为了那点私心跟我作对,但您的眼神却是雪亮的。您从小就是这样,聪明绝顶又爱调皮捣蛋,我们让你往北你偏要往南,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他说着已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朝着亚历山大走了过来。
亚历山大简直不敢去看周围朝臣和贵族们脸上的表情,这位年迈糊涂的院长大人,翻起他幼年时的那些烂账来,从不会管身处何时何地。
这时老院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对着老人微微一笑,顺从的站了起来,甚至还抬手搀扶住了老人的手臂。他们走到通往后殿的门边,侍者赶紧打开了门。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的说道:“叔叔,您先请。”老人满意的对他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令亚历山大惊讶的是,这回的谈话叔叔竟选择了开诚布公。“萨沙,我是一个誓言将终生奉献于神灵的人,按理来说这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现在能对你掏心掏肺说句话的人实在也没几个了,你姑姑又常年孀居不肯入宫,我就厚着脸皮在这里把我们两个商量的意思向你传达一下。”
亚历山大表示洗耳恭听。
“你收养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没有反对,一方面是因为那孩子确实不错,另一方面是体谅到你曾失去过一个孩子,而且自玛利娅之后,你也一直没再生下其他孩子。但我们发现你对那个孩子的太过宠爱了,已经超过了可以容许的范围,这就是必须要及时纠正的问题所在。”老人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注意到亚历山大微微挑起的眉梢和嘴角,那上面分明挂着极度的不耐。